谢冰柔一点点捋顺自己心绪,心情倒是渐渐平静下来。
卫玄一开始那么突兀,真是吓坏她了。故而她反应那么强烈,下意识否定自己对卫玄有一丝一毫感情,还脑补了许多阴谋论,甚至恨不得避之。
其实她也不用那么压抑,做人要坦然一些。她确实对卫玄很敬重,也有被他风采所吸引,甚至盼卫玄能过得好一些。
卫玄那样人,相处久了,谁都会生出了推崇之意。
可是那并非男女之情,不是一个女娘对男子的那种爱。
那么今日,她选择顺从心意,跟卫玄说清楚,倒是做得对极了。
她也愿意信一信,这些日子相处,她是肯去相信卫玄的品行的。于是有些事情,她也不必做得十分极端。
唯有一件事她始终想不透,那就是卫玄怎会对自己有意?谢冰柔心里都禁不住吐槽,卫玄看着也不像是有那样世俗欲望的人。
不过那份爱意大约也算不得深。智者自然懂得不坠爱河,试探时也彬彬有礼。至少今日,卫玄便不似那次那般急切。
大约那时正在打仗,卫侯情绪崩溃,所以做出这般行径,又觉得说不定能跟自己试一试。
如今这话既然说透,便算因为个人尊严,想来卫侯也不会让他自己置于一个求而不得的境地。
那么这件事,也应该翻篇过去,不值得再去纠结。
许是自己给自己解开心结,这一夜谢冰柔倒是安然入睡,难得睡了好觉。
她不知晓卫玄并没有睡。
哪怕卫玄已经很疲惫,此刻的他却在一杯接着一杯饮酒,一双眼睛亮得骇人。
卫玄并非贪杯之人,从来也不好这杯中物,至多应景时多饮几杯。
他喝得很慢,每一杯都好似细细品尝,却架不住一杯接着一杯。
谢冰柔的那副小像便置于几前,若谢冰柔瞧见,必定会吃了一惊,吓一大跳。
那幅小像描绘极生动,若非观察仔细,绝不能画成。
卫玄手指轻轻抚过,就好似触及谢冰柔温柔的轮廓,哪怕触及之处只是宣纸,卫玄心下却浮起了惊心动魄之感。
他本来善于猜心,能将别人心思掌握于股掌之间,可如今却觉得自己眼前有一层迷雾,也瞧不清真实,唯觉恍惚。
谢冰柔是觉得自己太过于无礼,唐突于她。还是觉得自己太过强势,又恐自己缺乏诚心?
还是,当真不喜欢自己?
卫玄不觉捏紧了酒杯。
无论哪一种,方才他都没办法在谢冰柔跟前游刃有余,乃至于不知所措。
卫玄手指也轻轻磨蹭酒杯,但无论如何,他也绝不是轻言放弃的人。他就是这样性子,无论什么事,他都不会轻易认输,哪怕到了绝境,他也是要搏一搏。
对于谢冰柔,他自然还是要去试一试。
谢冰柔睡足一晚上后,倒是添了几分精神,整个人也是爽利了许多。
她起了个大早,倒难得有闲暇,轻快在街上走一走。
早晨的街道就这样沉浸在晨曦之中,也透出了秩序。谢冰柔是喜欢秩序的,故而也忍不住轻轻笑了笑。
不过她又想起自己曾经疑过的事,便想起了卫玄。
朝廷跟卫玄关系十分微妙,如今看来是一团融洽,却是各怀心思,是发生了什么呢?
其实卫玄在淄川国行事也无甚错处,陈芳已窥出真情,老武王虽诈死脱身,可必然不肯罢休,作反也是迟早的事。
既如此,趁其立足未稳,然后趁势打压,也是合情合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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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了陈芳, 谢冰柔心里也叹了口气。
她那日听到了陈芳是怎样死的,也知晓之后发生了什么事。后来卫玄还当真将陈芳一双眼睛悬于城楼,仿佛是让陈芳死后得见,了却心愿。
那双眼用香料腌制过, 带着死人的血腥和浓烈的芳香。之后卫玄方才将其放回陈芳眼眶, 再将陈芳这个青州郡尉下葬。
知晓此事, 旁人都觉有些怪诞,又因此对卫玄生出了几分惧意。
谢冰柔也觉得卫玄行事颇为决绝, 不过反而透出些真正的性情出来。
她不喜欢那种完全的权谋机器,一举一动, 一言一行都全然是理智。
谢冰柔对卫玄看法一直具有周期性, 时而惧意甚深, 时而又很是佩服崇敬,如此变幻莫测,复杂之极。
如今她对卫玄看法便轮到了好的一个周期。老武王横征暴敛多年, 她觉得卫玄也是做了一件极好的事。卫侯年纪轻轻,行事也确实了不起。
哪怕她注定要远远避开,心下也难免生出些敬佩之情。
她又想自己知晓实在是太多了,包括卫玄那复杂之极的身世。如若轮着自己,也不知是否能冲破掣肘, 将命运导向自己愿意方向。
这世间很多人都不过是随波逐流, 倒显得卫玄难得。
然后这时,她却听到旁人惶急议论:“听闻小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