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废话,快点!”大理寺卿挥手,让他赶紧上。
这名守卫快步走到崔伦身边,将右手的长枪换到左手,再将右手的手指按在了崔伦颈侧。
下一瞬,他忽地眯起眼,猛地往后一仰,与此同时,自崔伦腰间蹀躞带上飞出一枚长针,泛着幽冷的微光,擦着他的面庞掠过。
他眼中陡然浮起怒色,左手长枪提起,以迅雷之势朝着崔伦疾刺下去。
崔伦慌忙从地上爬起来,然而他动作慢了些,枪尖划破他的后腰,拉开一条淋漓的血肉线。
大理寺卿目瞪口呆。
“有刺客!”几乎是同一时间,贡院内外响起相似的呼喝声。
持枪的守卫抬起头,看见皎洁明月下,一抹从屋顶跃下的熟悉身影。
她穿着黑衣,蒙着黑巾,戴着幞头,仿佛只是个身材瘦小、身手灵活的男子。身后是追她而来呼啸而至的箭矢,却因为要避免误伤院里的官员,纷纷失了准头,零零散散地落在屋檐和草地上。
而她,足尖点空,右臂绑一把轻弩,三支精铁利箭连发,冲他破空而来。
大理寺卿这一生断案无数, 却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画面。
竟然有人敢在贡院里公然行刺!而且……行刺的目标还不是官员,而是一名看上去平平无奇的守卫!
但眼前这个将长枪转得飞快,迅速后退的男人,显然已经不是什么平平无奇的守卫了。
三支利箭尖端抹了火油, 燃着腾腾的烈焰袭来, 却被他迅捷的枪势挡了出去, 扎在大理寺卿的脚边。
弩箭上火光未熄, 升起淡淡的白烟。大理寺卿连退几步, 拽起受伤的崔伦, 一把将他甩到后方守卫堆里, 同时一声厉喝:“将此他们拿下!”
一队守卫从外面奔入内院,举起弯弓, 对准了庭院中心的两个人。
箭在弦上, 却因大理寺卿说的是“拿下”而不是“杀死”,所以只有威慑之意, 却无离弦之机。
而原本就守在内院里的守卫们也纷纷举起了手中长枪。
崔令宜轻巧落地,站在楼主对面,相距不到十尺的距离, 冷冷地与他对视。
他今夜改了面容, 也许仿照的是某个守卫的模样。但,再如何改头换面, 也不可能做到一模一样,他之所以没有被发现, 也许是因为这夜色浓重,叫人看不清他脸上的妆痕。
如果她与他此刻只是擦肩而过, 她也许也不会察觉异样,然而他动手的习惯, 和他看人的眼神,却令她一眼就确信,此人正是楼主。
也是,除了他,还有谁会如此急迫地想要知道,崔伦到底死没死呢?他想要的是折磨崔伦,摧毁他看重的一切,绝不能接受那样轻松的猝死。
她的眼珠微微动了一下,看向跌坐在大理寺卿身后的崔伦。
他捂着腰,面色痛苦,鲜血顺着他的蹀躞带,一滴一滴地打湿青砖石地。
那是一条新的蹀躞带,是她专程前往瑶林书院送给他的。她教他:“这段时日,你尽量都用这一条腰带,右手这里有个暗扣,按下去,就能飞出毒针。我不可能时时与你待在一起,万一你自己遇到什么事,可以用来自保。”
这条蹀躞带的灵感来源于卫云章藏软剑的腰带,可崔伦不是卫云章,他不仅没有丝毫武功功底,甚至连架都没跟人打过,极有可能暗器还没发射出去,他漏洞百出的动作,便已暴露了他的底牌。可她只能这么安排,这已经够简单了。
今夜贡院外,当她看到他穿着这条蹀躞带的时候,便松了一口气。
大理寺卿同意他们父女俩说几句私话,她握住他的手,塞给他两枚药丸,飞快道:“楼主一定就在贡院里面,他是冲着你让你身败名裂来的,你切不可自乱阵脚。等会儿你把这两枚药丸含在口中,看准时机,一枚咽下,可让你有短暂濒死之感,脉搏心跳皆会骤弱;另一枚咬破,里面有红色囊液,可伪装成血迹。你记住,倒下的时候,一定要把手放在蹀躞带的暗扣上,如果有人自告奋勇要来检查你的情况,你不要管是谁,按下暗扣便是。运气好,击中他了,那自然是最好;运气不好落空了,也实属正常,你赶紧跑,剩下的都交给我。”
崔伦很紧张,可他也很听话,一举一动,皆是按照她的嘱咐来。
她在卫云章的马车里换上了夜行衣,备好了武器,谨慎地藏在离贡院不远的地方,一听见里面有人自荐抢救崔伦,便立刻闪身而出。
她当然知道自己这样强闯贡院,是风险最高的行为,可过了今夜,崔伦被押入大牢候审,一切就都来不及了。
楼主要在这里毁了崔伦,毁了她,那她也要让楼主,在这里付出代价。
崔伦强撑着,抬起手指,指向地面上的某处。
她蒙着面,眉眼压低,目光从崔伦指过的地面上收回,手指扣在机弩之上,严阵以待。
而贡院的守卫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只觉气氛剑拔弩张,却不知这二人是何底细,一时之间有些顾忌,只呈包围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