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没瞅明白明明是跪着,怎么就“啪”地立马站起来):“恭请恩公入席。”
这种场面,就算再古井不波的人,多少也有些得意忘形。我和月饼也不知道该回什么礼,俩人差点儿走顺拐了,脸红脖子粗的随着陶清怀穿过热情的人群。
陶清怀本想按照贵宾礼仪,让我们一左一右跪他两旁,应着主副宾的礼数。
我和月饼再三拒绝,这才拎着牛仔裤,费心费力地跪坐,努力把屁股紧贴脚后跟,腰板挺得笔直,就是膝盖硌得生疼。
“也不知道古人这么跪着,还能吃饭喝酒,是什么生理构造。”我贴着月饼耳边小声嘀咕,顺便挪了挪让脚后跟垫得发麻的屁股。
“还没看出来么?”月饼朝我扬扬眉毛,嘴角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早就想到了,就是不知道咱们想的一样不。”我低声回着,对着那只竹筒焖鸡直流口水,“饭菜没问题吧?”
“陪他们继续演。”月饼夹着筷子蠢蠢欲动,“陶庄主,咱们开吃?”
我顿时了然于胸,再看那些村民,心里面非常非常得疼。
原来,月饼也是“聪明人装糊涂”,早就明了。只是有一点,我们想法不同——
月饼说“陪他们演”,而我却认为只有一个“他”。
那个“们”,是谁?
归去来兮(九)
“好酒!”月饼端着木碗,将桃花酿一饮而尽,长长叹了口酒气,
“不愧是百年陈酿,酒若琼浆,入口绵厚,回味悠长。”
我也跟着喝了碗,胃里暖烘烘无比舒坦,确实好酒。不等陶清怀劝酒,自己主动倒了一碗:“陶庄主,问个事儿啊。为什么陶族避难桃花源,月无华并不知晓呢?”
陶清怀眉梢不自觉地跳动,抿了一口酒:“此事我也很困惑,想问问恩公。”
“原因很简单,因为……”月饼拖长声调,筷子沿着酒碗边缘划动,“我没有做过这件事儿啊。”
“哦?”陶清怀放下酒碗,有仔细端详月饼,“可是恩公相貌服饰,与家父所述,分毫不差。怎么会……”
“这满桌的佳肴美食,为何没有人动筷子呢?”我岔开话题,笑着招呼众人,“别客气啊,该吃就吃,该喝就喝。不用顾忌什么主宾礼仪。”
堂下乌泱泱一大群人,端着酒碗,面带讪笑的喝着酒,对我说的话听而不见。
“乡间蠢钝,待客之道还是有的。”陶清怀笑得很不自然,恭敬地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眼角不住地瞄向内堂,“客人未吃,全庄上下,怎敢造次?对了,恩公方才谈及不知‘家父避难桃花源’一事,可为何故?”
“喝一杯再聊,月饼你再想想,可别让咱冒名顶替了恩公的名分。”我隔着月饼举起木碗,遥对陶清怀微微点头,一饮而尽,“莫使金樽空对月。这么高兴的事儿,痛快喝起来。”
“对对对!人生得意须尽欢。南恩公,就为此句,当浮一大白。”陶清怀举碗挡住了脸,嘴角淌出几丝酒渍。
我放下酒碗,笑眯眯地注视着迟迟喝不完那碗酒的陶清怀。月饼嘴角的笑意渐渐凝固,嘴唇绷成紧紧一条线。
“陶清怀,你好歹跟我学了一个学期的古代诗词,”我笑得更加开心,只是表情里多了几分嘲讽,“有件事我挺纳闷儿。在桃花源里住了几千年,长生不死的先秦古人,怎么会知道李白的《将进酒》呢?”
陶清怀像是一张定格照片,顿时僵住不动。而堂下那群所谓桃园民众,如同点了穴道,也都保持着各种静止姿态。
刹那间,人声鼎沸的大堂,鸦雀无声,安静得很异样。
我的声音在大堂回荡着:“满桌好菜,却没有肉?不符合待客之道吧?也许,是因为民间的说法,‘猪肉肥油、猫狗之血,可破邪祟’?所以,猪肉上不了桌,对么?”
“你现在挡着脸,不过呢,表情应该很狰狞吧?”我揉着跪得酸麻的膝盖起身,“我很想知道,你是如何从陕西的古墓里出来的?”
“或者,咱们只是远远听到,却没有亲眼看到他进古墓。”月饼扬扬眉毛,眼中闪过一丝很少见的讥笑,“聪明反被聪明误。你以为利用我们的同情心,不忍杀你,就可以瞒天过海,跑到桃花源装作什么先秦遗民?呵呵……”
“你一定很费解,我们为什么没有中幻术?”我接着月饼的话,又喝了碗酒,“真是好酒。恐怕桃花源里,只有这些酒,是真的。”
“你……你们,为什么没有中幻术?”陶清怀终于放下酒碗,像个傻子般重复着我说的话,哪里还有半分仙风道骨的模样?满脸扭曲着愤怒、不甘、疑惑、惶恐……
“知道破解幻术最简单的方式是什么?”我漫不经心地把弄着军刀,“不是什么蛊药,而是在幻术里发现超出常理的事情。”
“你最大的弱点,就是自认为太聪明了。”月饼摸出桃木钉,插进那只竹筒焖鸡,“越看似美好的东西,越有可能是假的。”
“嗤”,如同戳破气球的漏气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