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呜……奶奶,你回来吧,你想看什么我都陪你看,我再也不任性了,我再也不任性了……”
现在二十多岁已经成为老师的池谨音抱着枕头哭了出来。
她曾经被人用特殊的方式无微不至地爱过,在她终于意识到这种爱的时候,她已经永远失去了回馈和体味的机会。
吃完晚饭,已经七点多了,池迟收拾好餐桌,换上了一件能把人从头包到脚的超长卫衣。
对着镜子看了一会儿,她总觉得这种弹性布料的连帽衫戴上了帽子之后有点像奇怪,更像是蚯蚓或者鲶鱼一样的感觉。
怀抱着对年轻人审美的费解,她走向了看烟花表演的地方。
低头看一眼微博,那个叫花小花的女孩儿对她刚刚发在微博的照片已经做出了评价。
“放飞自我的报社是要付出代价哒!(生气)为什么皮皮虾可以那么大?六蛋啊,过完年我们再继续做朋友吧(再见)”
池迟微笑着回复了一个微笑的表情。
姹紫嫣红,飞瀑流光,有百花盛开的争艳之美,也有金虹如泄的壮丽景象。
池迟喜欢烟火,一直很喜欢,就算最后天空依然是黑暗的,至少烟花会把那些短暂的美留在别人的记忆力。
人生很长,多少人以为自己长长久久的灿烂会在现在的蛰伏之后,殊不知可能蛰伏就成了平庸,等待就成了自欺,倒不如点燃自己变成烟花,至少灿烂过,无怨无悔地灿烂过。
戴着墨镜的池迟站在人群里望向天空,一站就是很久很久。
风从海上吹来,夹杂着着淡淡的烟花落尽后的气味。
为了这种美,多少东西可以被放弃?
她笑了笑,见过池谨文之后一直轻轻压在自己心上的东西终于彻底烟消云散。
“我是池迟,不再是扮演,我就是她,那些让我不是她的部分……都会被我舍弃掉。”
那些寂寞中的积累,无奈中的沉淀,一定能让她比烟花更美。
这是她应得的。
在她的身后,池谨音如幽魂一样地游荡而过,这个阖家团圆的晚上,整个世界好像只有她是孤身一人,越是热闹越让她觉得冷,刺骨的寒冷。
“奶奶。”
我来陪看烟花了,你在哪里呢?
“有人昏倒了!”
池迟听见了尖叫声,看见不远处有人倒在地上,旁边有几个小孩儿,刚刚就是他们在尖叫。
新一轮的流火金光升上天空,照亮了倒在地上的那人的脸。
“谨音?!”
断奶
一下飞机池谨文就接到了医院医生打来的电话,说池谨音因为低血糖晕倒,现在还在医院打针。
除夕夜,从机场到市内的道路空荡荡的,只有池谨文坐的车孤单地行驶在上面,惊动着那些守着别人阖家团圆的路灯与星辰。
“我记得你家靠近口岸,一会儿先去你家,你回家过年,我自己开车去医院。”
开车的是天池集团在珠城分公司的总经理助理,每次池谨文回来都是他开车负责接送。
“董、董事长,我们还是先顾着池小姐吧,她在医院……”
俊美斯文的男人叹了口气,缓慢又不容拒绝地说:“低血糖而已,小毛病,要是你先陪我去医院,回家就麻烦了,听我的,你先回家。”
有一句话池谨文想说但是没说,因为说了也没人听——他顾着池谨音了,谁来顾着他呢?
曾经那个时刻顾着他们兄妹俩的人——是个圣人,他们一切的负面情绪都可以尽情地扔给她,而她不会有一丝一毫的负面反馈,一丝一毫都没有。
直到现在,池谨文都会忍不住去想,一个没有负面情绪的人还称得上是人么?
一个残疾了三十多年啊从来没有对害她丢掉一条腿的罪魁祸首展露一丝负面情绪的人。
一个给后代们奉献了一辈子自己的愿望从不曾说出口的人。
不是圣人是什么?
小时候,池谨文一直把他的奶奶当成自己人生的偶像,他的奶奶聪明、睿智、包容……丰富的人生经历就是一个活着的传奇,后来,父亲去世了,他学着去接手公司,才意识到自己的奶奶有多么的强大,这种强大甚至让他感到了恐惧。
每个人都该有悲伤、落寞、愤怒……他半生时间看见的奶奶唯一一次落泪还是在父亲去世的时候。
不会表达负面情绪的人自然也不需要别人的安慰、帮助和体贴,换言之,她是不需要别人付出情感的,那些被她爱着的人只能被动地接受她传达出的能量,池谨文长大之后才明白,这根本不是正常的情感交流。
他还有池谨音就是在这种不正常的情感交流中长大的,一个努力模仿着奶奶却能感觉到自己的无力和弱小,一个习惯了精神上的全面依赖在感情上根本就没有脱离哺乳期,这样的两个人乍然离开这样的“情感喂养”那都必然是适应不良的。
池谨音的恐慌和愤怒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