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鹊吃了一勺子,面露难色。
好难吃。
没有调味料的,粗糙的谷物粥,水鹊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嚼到了未褪的谷壳。
他小声地呸呸两下。
魔笛手恍然,看来应该是和他一样的素食吸血鬼。
杂戏演员不知道去哪里了,魔术师在远处的河边钓鱼,学徒们只会做难以下咽的谷物粥。
草木灰在木柴的火焰中飞舞。
魔笛手找不到能够差遣的有用人手。
他抱着水鹊回到最后面的车厢,放到软垫上,“我去捕猎,很快回来。”
魔笛手用了一个极动物化的词汇。
捕猎?
水鹊看他没拿任何弓箭离开了。
他实在没明白对方在打什么哑谜,马戏团的成员说话是奇奇怪怪的。
水鹊还对自己的身世毫无所觉,他在猜想对方绑架自己是不是由于什么悬赏,或者是希望他在马戏团当学徒。
可是当学徒的话,他们应该把目标放在活动灵便的小孩身上。
他拍了拍裤腿上沾的灰尘,刚刚吃粥时一点点草木灰撒到他脚背了。
水鹊抿了抿唇,他环顾了长车车厢,空无一人。
悄悄扯下魔笛手挂在厢壁上的斗篷。
他的柔韧性很好,上身往前曲腰,手捏着斗篷,仔仔细细擦了擦自己的脚背。
草木灰弄走了。
脚背恢复干干净净的样子。
水鹊左右瞥一瞥,斗篷推到木钩子底下的地板,假装这是风吹掉的。
反正是人贩子,拿一下斗篷擦脚怎么了?
风吹动车厢壁的窗帘,日影投下来。
窸窸窣窣的,几个人的鞋跟踩在草地上的声音。
“你没看错吧?真的是伯爵家的小少爷?”
“当然,不然魔笛手还能一夜之间凭空多个这么大的孩子?”
“我以为是我的酒没醒,看错了……”
“我皮酒袋里的麦芽酒是不是被你偷喝了?你这个该死的老鼠!”
吵吵闹闹的说话,水鹊撑着手,往后缩了缩,躲在车厢角落。
最后的这一截车厢,门锁在早上出去时打开了,对外敞着。
几个年轻学徒围到这里,贼眉鼠眼的。
完全没将未成年的小鬼放在眼里,当着他的面就说。
“真的是!魔笛手究竟在搞什么名堂?”
“我天个乖乖,是要绑架威胁路易斯伯爵老爷么?”
浑身金贵着的贵族小少爷,平日里穿的衣服用料估计都是银松鼠、白鼬一类昂贵的皮毛织物,有人看他衣服的料子值钱,伸手来触碰。
手指上不仅有草木灰,还有泥泞与草茎。
水鹊已经缩到角落尽头了,眉头紧紧地拧在一起,瓮声瓮气地说:“走开!”
脏兮兮的手指还是碰到了裤腿,草茎和泥屑掉下来黏在脚腕。
“碰碰你怎么了?”那人胆大地挑衅。
其中一个眼珠子转转。
“还不如将他卖到另一个王国的公爵家里,我听说巴里亚的贵族老爷就喜欢这样的,公爵可比伯爵有钱多了……”
另一个学徒笑:“你真不是人啊!”
提议者耸耸肩,“本来也不是。”
水鹊的脸色已经吓得白白的。
魔术师在树荫下冷眼旁观了有一阵,眼神淡淡,与昨天伪装出来气质彬彬的温和形象相去甚远。
直到和那双浅茶色的眼睛对上视线。
大概是因为昨天自己和他搭过话,所以天真地认为他是个好人?
竟然用求救的目光投向魔术师。
像只刚学过河的小羊羔,小心翼翼走到水面,发出可怜巴巴的声音。
魔术师讨厌木偶戏中的屠龙斗士、圣骑士,假惺惺的英雄,被推到舞台中央,接受视若神明的崇拜。
即便如此,他还是驱逐了围着小少爷的恶徒们。
魔术师抬手,空腔谐振,打了个响指。
几个年轻学徒消失了,原地只剩下吱吱唧唧的黑老鼠,托着长长的尾巴。
魔术师投下视线,弯唇体贴地给出选择,“马戏团不需要愚氓,你们是想等魔笛手回来再投河,还是现在主动顺流而下?”
河流奔涌,打在岩石上水流交错,漆黑的几只影子遁入,水流迅速聚拢成呼啸的波涛,一路奔腾咆哮,晶莹剔透。
像是童话故事改编上演的一幕戏。
如果是在巡回演出,大约会有许多孩子投来崇拜的目光,叽叽喳喳地围住魔术师,希望能够幸运地当上学徒。
魔术师望向水鹊。
小少爷并没有像昨天一样发出天真的呼声。
他只是抿起嘴巴,指向自己的脚腕。
上面沾了草茎和半干的小块泥巴。
水鹊小声说:“脏了。”
睫毛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