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每一处都撕心裂肺地疼,每一道伤口都使它步履艰难。一条腿只靠一丝皮肉联系着;瞎了一只眼睛。不知那个可恨的家伙往它的喉咙里喷了什么毒药,它感到五脏六腑都要炸开了。
他们还在追,越来越近。这怎么可能呢?当它感觉到他们就在身后的时候,不由得发出一声哀嚎。现在它已经别无选择了:它转过身准备迎战。
11
在最后一缕光线渐渐消失,黑暗彻底降临之前,她看见比尔的妻子又猛地向下坠落20英尺,然后停在那个高度,开始像纺锤一样飞速旋转起来,红褐色的长发在空中飞舞。他的妻子,她想。但是我是他的初恋。如果他认为另外一个女人是他的初恋,那是因为他忘记了忘记了德里。
她坐在无边的黑暗中,听着蛛网塌落的声音,陪伴着艾迪。她不想松开他,让他的头睡在那肮脏的地板上。于是她让艾迪枕着她的臂弯,轻轻地为他拨开额前的长发。她想起那些鸟儿她想那是从斯坦利那儿学到的。可怜的斯坦利,他没有勇气面对这一切。
他们每一个我是他们的初恋。
她努力地回想过去——在这死寂的黑暗中,回想过去是件温柔、美好的事情。过去的回忆使她不再感到孤独。起初零零星星的记忆总是被那些鸟儿打断——乌鸦、走鹃、掠鸟,那些在地上还堆满积雪的时候就回到德里的候鸟。她觉得总是在阴沉沉的天气里注意到这些鸟儿突然又回到德里,空气中到处都是叽叽喳喳的叫声。
它们落在电线上、树枝上,像周末玩宾果游戏的农村妇女一样煤蝶不休。一听到有人来了,轰地都飞上天空,黑压压的一片然后又落在别的什么地方。
是的,那些鸟儿,我总是想起它们,因为我感到羞愧。是我父亲使我感到羞辱。也许那也是它的指使。也许。
记忆慢慢地浮现出来——躲在鸟儿背后的记忆——是还很模糊、断断续续。可能这样的记忆都是如此吧。她——她的思绪中断了,当她意识到艾迪——12艾迪第一个向她走来,因为他最害怕。他向她走过来,不是作为那个夏天的朋友,或者眼前片刻的情人,而是像个孩子,来到母亲身边寻求安慰;他没有避开她那光洁的裸体。假依着她,不住地颤抖。
疼痛消失了,艾迪突然停住了。她知道这种感觉对他很重要,很特殊,像像在飞。她感到自己浑身充满了力量——能够摧毁一切的力量;感到一种精神上的狂喜;感到他们是如此贴近。“我爱你,贝弗莉。”艾迪的声音很低很低,其他的人都听不到他的表白。
也许她要劝服他们每一个,来认识人类的这种连结世界与无穷之间的纽带,来认识这个血肉之躯与永恒交界的地方。没关系。重要的是爱与渴望。
麦克向她走过来,然后是理奇、斯坦利、班恩、比尔。
比尔一言不发地离开她。她感到片刻的孤独。在黑暗中拉过衣服,慢慢地穿上。疼痛、疲倦、快乐、解脱、空虚,她无法用言语表达那样的感觉脑子里只想着冬日惨淡的天空下光秃秃的树干,等待着3月末,积雪融化的时候,鸟儿的回归。
她摸索着,拉起他们的手。好大一会儿,大家都默默无语。当艾迪第一个开口的时候,她一点都不感到惊奇。“我想我们该往回走,转两个弯,再往左拐。天啊,我知道路,但是刚才我吓得昏了头——”
“你这辈子总是昏头昏脑的,艾茨。”理奇听起来很轻松,刚才的恐惧早已烟消云散了。
“我们走错了好几个地方,”艾迪没理他接着说“但是那是最糟糕的了。如果我们能走原来的那个地方,我们就能走出去。”
他们又排成一行,艾迪带路,贝弗莉双手搭在他的肩上,麦克扶着她的肩膀。他们又开始在黑暗中摸索。不过这一次快多了。艾迪一点也不紧张。
我们要回家了,她想,感到一阵轻松、喜悦的颤栗。是的,回家。回家真好。我们已经完成了我们的使命,现在我们可以回去了,做个无忧无虑的孩子。该多好啊。
他们穿过黑暗。她听到流水声越来越近了。